第五十一章 可有可无的人
“三夜，我喜欢你。”褚十一这记直球攻利落非凡，直接轰在了三夜的面门上。
“我不喜欢你，”三夜用布轻轻的擦着二殇光洁的墓碑，“你别听他胡说，小孩子说玩笑话呢。”
突然，褚十一一把搂过三夜，直接吻了上去，我吓得立马蹲下了，躲在了诸多墓碑中间。
这小子可真行！
果然不意外，一声响彻云霄的“啪”，然后我偷偷瞄过去，以为褚十一现在至少已经在十米开外趴着，结果却大大的跌破了眼镜，三夜的手被他夹在了腋下，他的腿则卡在了三夜两腿之间，这好标准的锁死姿势，更厉害的是，他空出的另外一只手正狠狠的按着三夜的后脑，两人吻的难解难分，当然，三夜的挣扎也是显而易见。
“我还以为听墙角是华二少的专项，原来你也喜欢。”
我太紧张了，都没注意身边悄悄的多出一个人来，吓了一跳，荼蘼一脸的伤，青青肿肿的惨不忍睹，这是干嘛了，把自己搞成这样。
我俩很没义气的选择了绕开事发地，往我爸妈的小院子里去，坐在门口的青松下面，荼蘼叼了一根烟，吞云吐雾起来。
“你怎么回事？”我指指他的脸。
“还能怎么回事，我虽然不是混沌堂的人了，可也没脱离盛家。”我看到他手上也裹着白纱布，有点儿脏兮兮的，还渗着淡淡已经干涸的粉色。
盛埏是完全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我皱皱眉。
荼蘼本来是个黄皮，如今没什么血色的脸居然透出一些惨白，比之前不知道白了几个色号。
“跟你说好几回了，盛埏也不是不放你，你来我这不好吗？”
荼蘼看着我笑，“跟着你能干嘛，你跟我不一样，你是韩氏出来的人，好歹算是正经人，我呢，晚上睡觉床头都是看着我啥时候遭报应的东西们，给你找那个麻烦干嘛。”
我？正经人？荼蘼，你还是不太了解我啊，从我俩合作的那一天开始，有一个词就特别配咱俩呢，同流合污。
我看着自己的手，似乎隐约间也渗出一些红色来，赶紧在身上抹了两把。
“你怎么想起来到这？”
“路过，刚好做完个活儿，”他往后一倒，直接躺倒在草坪上，也不管脏净，“想说找个地方歇会儿，这里最安静。”
是啊，这世界上，要说到安静，大约这里还真是个不错的选择。
我发现荼蘼不对劲儿的时候，给盛埏打了电话，荼蘼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呼吸轻微，我一开始以为他是睡着了，但是等我想叫醒他的时候，触手一片滚烫，掐指算起来，自打我离开韩氏后，我见荼蘼的次数真是少之又少，但是每次见面他都很不好，之前他的身体素质可是敢在海里渡水追船，如今却愈发的崩坏，我知道这是他们盛家内部的事，我没有资格去管，但是他是荼蘼，在我最需要人帮的时候，他帮了我，尽管我们各自都有自己的目的，尽管我们的开始有点儿不太愉快，人总是相处了之后才能更加相互了解。
盛埏来的时候，一起来的人还有韩壑。
荼蘼不是睡着了，他是昏过去了，盛埏带着的医生想要找人把荼蘼抬下去，盛埏却轻松的抱起来这个一米八的男人，一步一步的走下去。
“盛埏，”我看着那只纤细的包着纱布的手随着盛埏一步一步的走动而无依无靠的晃着，突然心里一阵刺痛，冲盛埏的背影喊道，“这里的墓地风水特别好，很抢手，你最好提前预定。”
盛埏停住了步子，转身看我，他原来是个很爱笑的人，他跟荼蘼都是那种一笑起来特别有迷惑性，特别阳光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已经很少看到盛埏笑了，而荼蘼，他的笑容里更多的是无奈和隐忍。
“一个可有可无的人，”他道，“不配。”
“你混蛋！”我怒极反笑，就要跳脚开骂，却被身后的韩壑捂住了嘴，在耳边轻声的“嘘”了一声，才想起来这里可是墓园，我身后还睡着自己的两位至亲。
盛埏不再看我，一步步的走远了。
韩壑牵起我的手，去了小院子，给我父母上了香，又洒扫了一遍，然后去老韩总那里，最后，我们去二殇那里，三夜和褚十一已经离开了，只有墓碑前还放着二殇喜欢的一条黄鹤楼和一束娇艳的鲜花。
回去的路上，我张了好几次嘴都没说出来那句要荼蘼的话来，这怎么听都很无理取闹，我可以跟韩壑不讲理，但是不能没有下限的让他为难。
韩壑突然把手放在我腿上拍了拍，“有些事，需要从内部开始解决，如果本身都看不清楚，搞不明白，外力很难起作用。”
道理我是全懂，但是，盛埏那句话真的伤到我了，连我一个外人都看出来荼蘼那颗心里装的是谁，他居然能说出来那句可有可无的人，多混蛋的一个人。
“我是在韩家长大的，但是盛埏是在盛家长大的。”
我突然就心里一咯噔，对于韩壑而言，这个外公也就是个挂名的亲人，可对于盛埏，不亚于我和羽陵简的关系，这道深不见底的深渊，跨不过去的看来不止一个人。我噤声，不再开口。
回大宅，孩子们都还没有放园，这几天她们都在准备毕业演出了，时间过得真快，不久之前，我还在计划着带着小小晨离开S市，彻底割断这个城市所有联系，而现在，我却正在卧房里沐浴，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换好家居服，我擦着头发出来，奇怪的是韩壑居然不在，他回来说要去书房拿东西，让我先过来换衣服，我这一个澡都洗完了，他居然还不见人，算了，我想先小憩一下，等会儿俩小只回来又少不了闹腾我，刚才在盥洗室的镜子那里，我看到我居然有了白头发，稀稀拉拉的藏在黑发里面，我才33岁，这样站在韩壑身边，我都开始嫌弃我自己。
想着，我撩起被子钻了进去，然后，我感觉被子下面有什么东西在动，异常警觉的我立刻跳下了床，狐疑的看着被子下的小山丘一样的形状。
我们卧房的被子是缎面蚕丝被，被褥都是纯黑的，而被子下的这个东西它也是黑亮的，所以，这个神秘的东西从被子里钻出来的时候，我一时竟没看清是什么，只看到一片黑中有俩金色的光点在动，这是什么？我小心的把被子一把掀在了地毯上，黑色的褥子上趴着一团黑乎乎的物体，随着我慢慢走近，它突然一跃而起，冲我扑过来，我赶紧往后一倒，一只手撑地做了个后仰转身，躲在了一边，左腿跪在地上，另一只腿做出了弹踢，然后，那东西轻巧的落在了我面前的白色地毯上，我终于看清楚了它的全貌，这……这特么的，莫不是一只黑豹？还是mini版的？我赶紧收住了腿。
小家伙才不管我在干什么，又窜了过来，我放弃了进攻的姿态，一把接住了它，入手一点儿也不轻，沉甸甸的，油滑的毛泛着光泽，这也太漂亮了吧，尤其是那两只金色的双瞳，滴溜溜的看着我，我俩正大眼瞪小眼的，它突然伸出粉色的小舌头舔了我一下，我彻底就没招了，把它抱在怀里。韩壑推门进来，他手里还拿着一只大号的奶瓶。
“居然这么快就醒了。”
“这是什么？”我问韩壑，“它怎么在咱们屋里？”
“送你的礼物，就是办过来的手续很麻烦，耽搁了几天，我着急回来就没等它一起，没想到今天到了。”
这？！我知道有送人猫狗做礼物的，头回见送豹子给人做礼物的。
“黑豹？”
“嗯。”
这玩意儿合法吗？想想也没有问出口，感觉特多余。我接过了韩壑递过来的奶瓶开始喂它，它就跟只大猫没啥区别，吃的呼噜呼噜的。
韩壑一边脱衣服一边往浴室走，“放心，手续都齐全。”人话音没落就已经进了浴室，有时候，不得不服气，他真的挺像我肚子里的蛔虫的，不必我每句话都问出口，他也能知道我在想什么。
这小家伙儿的到来，最高兴的自然也是小家伙儿们，俩人是一点儿也不怕这小猛兽，爱的不得了，果然，女孩子天生抵抗不了毛茸茸的生物。在孩子们玩儿的不亦乐乎的时候，我们三个大人已经在确定她俩毕业后的事情，巳姐还是坚持要送她俩出去读国际小学，韩壑不表态，说看我怎么说就怎么做，能给孩子更好的教育条件，肯定是不用犹豫的，但是小小晨还那么小，我实在是不能放心她自己出过去，虽然都有保姆和代理家长全程跟随，我还是不能放心，我提出来如果小小晨出去读书，我要跟着，这次换韩壑不同意了，谈来谈去，巳姐突然道，她跟着去。
这件事随着两小只毕业彻底的拍了板，两个孩子由巳姐陪同出去念国际小学，我因为这个事情跟韩壑不愉快了几天，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不能让我一起去，我现在就是闲散人员一枚，最后，韩壑熬不下去了，终于跟我说了一句话，这句话也让我彻底的认输了，他说，“你的药还不能断。”
是啊，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我现在的精神状态如果做评估，也出不去吧，更何况是做陪读，学校也是要做学生和家长双项心理评估的，我怎么可能通得过。
巳姐看出了我的低落，安慰我说只要放假就会带孩子们回来，而且如果韩壑有时间，也能带我过去看孩子们，我能说什么，只道了句好。
晚上，小小晨在我怀里，她一向懂事，知道了这件事也没有闹，她问我，“爸，你的病很严重吗？”
“不严重，就是比较麻烦，爸爸没事。”
“小爸会一直陪着你吗？”
韩壑把牛奶递给小小晨，揉了揉她的头，“当然会，小爸和白起帮你守着爸爸，等你回来交给你一个好的爸爸，好不好？”
“嗯，好。”
我们正说着，门外又探进来一个小脑袋，“姐姐，我洗完啦，我来啦。”
小七月抱着她的小被子，挤了上来，白起在她俩中间，蛄蛹着又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着。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两个孩子给一只黑豹起了个白起的名字。
韩壑把另外一杯牛奶给了小七月，“小舅，你和小叔会来看我跟姐姐吗？”
“会的，我们到时候带白起一起去。”我记得韩壑以前是不喜欢小孩子的，但是现在他却对小孩子似乎有种没有下限的放纵，有时候我在想，他要是有了自己的孩子也会是很惯着的吧。
回到卧房。
我躺在床上睡不着，下个月初手续就都办清，两小只就真的要离开这里，离开我了，这一走，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了，国际学校是需要一直读下去的，如果中途转回国内，没有几个孩子是能适应国内的教育环境。我正在焦虑，一只手缓缓的抚着我的背，我把窝在韩壑怀里的头抬起来，刚好看到他也在看我，原来他也没睡。
“这世界上只有一种关系是从一开始就是为了离别而做准备的，就是父母和孩子。”他的声音缓缓的，有着一种奇妙的镇静作用。“她们只是去开拓自己的世界，不代表就会永远的离开我们的世界，欣赏她们的创建过程比给予她们要更有趣的多，相信我。”
“嗯。”我环着韩壑的腰，“所以，你找了白起来代替她们吗？”
“白起不是代替她们的，”韩壑道，“它也是咱们家的一员，就当，儿子养吧。”
我失笑，“你儿子是豹子，那你是什么？狗爸？”
“如果它妈是只猫，”韩壑低头看着我，“我也不介意做狗爸。”
韩壑，你可真是越来越没有下限了，我掐了一把他的腰，结果被他报复，在脖子上咬了一口，这架势，到真跟猫狗掐架也没啥区别了。不过这么一闹，我方才的焦虑已经烟消雾散，在韩壑怀里很快就睡着了。
七月初的时候，我们一起送了两小只到学校，不愧是国际小学，环境好的没话说，每个公寓都有配套的服务人员，孩子们照顾的一点儿也不比在家里差，除了很多亲人都不在身边这一点，我第一次见这么多的小孩子离开父母独立生活，感叹果然还是阶层决定格局，在普通家庭还把孩子护在身边的时候，这些父母早就已经开始了对孩子独立人格的培养，只是，我也有满心的狐疑，这样出来的孩子，心中还会有多少亲情在呢？
此时，我才第一次见到了双胞胎的另外一个人。巳姐当初身体很差，她为了保住二殇的遗腹子，除了自己孕育的这个，还另外一个做了试管婴儿，居然两个孩子都成活了，还一起降生，只是七月的体质差些，她那会儿又急于回国就带在了身边，而另外一个男孩落落，则一直由盛家的保姆带着，如今，也一起过来上学，男孩子长的很漂亮，像巳姐更多些，大名叫商流火。
七月的个性软软的，可是落落的性格就大不一样，一副小大人的样子，他以哥哥自居，小七月也是习惯了般哥哥长哥哥短的叫着，一直被七月围在身边好几个月的小小晨明显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不感冒，更不要说叫弟弟了，连名带姓的都没叫一声。拉了七月就进了公寓。
我有点儿担心的看着这三孩子，这一见面就这样，往后能处好关系吗，巳姐见怪不怪压根不管，再看韩壑，居然是一副饶有兴趣的表情。
“要不要跟小小晨聊一下，这样多不好，好歹她也姐姐。”
我在羽兹晨的房间里，手里正整理着她的衣服，跟韩壑话还没说完，就见羽兹晨推着一个行李箱直接进来，七月在后面跟着。
“爸，七月还是跟我住。”
“啊？”我没整明白怎么回事呢，落落就在门口冲羽兹晨道，“凭啥我妹妹跟你住，她应该跟哥哥住。”
“砰！”只见羽兹晨一脚把门给踹关上了，还不忘冲落落补了一句，“你先打过我再说！”
嚯，我直接傻眼。
就在我要去拉羽兹晨的时候，韩壑先一步拉住了我，“小孩子的事大人少管。”
“真像。”韩壑看着两个孩子一起整理东西，羽兹晨这么闹腾，七月也不恼她，俩人居然还和谐的不得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俩才是亲的。
“什么像？”我听着韩壑这没头没尾的一句，没明白他什么意思。
“这不讲理的劲儿，跟某人真像。”
我怀疑韩壑在拐着弯的笑话我，反正怀疑即合理，我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他装没看见，开门搂住落落，美其名曰来场男人之间的对话，有这样的爸吗，不调教自己的娃，却跑去训导别人家的孩子了，话说，舅舅不应该更亲外甥吗，我还没来得及去过问，巳姐就拉着我去跟管家填孩子们日常生活调查单了。
应该……没问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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